2022年5月30日,是上海又一次解放的日子,在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上官宣了六月一日将逐步恢复社会正常秩序,这当然是一个好的信号,但具体实际执行会如何,还不得而知。
历史惊人的相似,1949年5月30日中共中央委员会电贺上海解放(查了一下这张图竟然不是PS的),其中的一些用词时至今日也适用:“中国和亚洲最大的城市,中国最重要的工商业中心上海”“通力合作,克服困难,恢复生产,恢复城乡联系和内外贸易”,但“独立自由的新中国”?仿佛有点不敢置信了。
抛开这些宏大叙事,这两天值得高兴地事情是论文答辩通过,比同龄人晚了10年我终于成为硕士毕业生,伴随的不幸是,因为封控毕业典礼取消了。时值敏感的春夏之交,部分高校学生被关太久躁动不安,连带着相关部门也紧张不已。学校准备的毕业拍照打卡点没用上,甚至学生们全被快速的驱赶离校,虎头蛇尾的求学生涯,将是一代年轻人的时代记忆吧。
十多年前大学毕业第一次拍毕业照的时候,穿错了学士服,颜色和垂布都不对。十多年后没有毕业典礼,但我发现现在应该穿的衣服竟然就是多年前穿错的那一件。因果循环有时让人惊讶。
封控期间,我看的唯一一个电影叫《世界上最糟糕的人》,它讲述了一个北欧女性,因为对人生迷茫,所以不断放弃自己的学业、失业,甚至伴侣。她的人生轨迹随性而自由,三十多岁可以在书店做店员,也可以尝试写作,搞搞摄影,她放弃成熟可靠的男友,若无其事的出轨,她觉得自己无法成为一位母亲,于是怀孕了也不想生下小孩……北欧人看这部电影和东亚人的感受可能会完全不同。我们东亚人连基本的“温饱”——选择的自由都还没有获得,他们北欧人已经在烦恼更高层级的人生价值锚点的问题了。
最近我常常在思考:对于我们这些平凡人来说,怎么样才能过好这一生?我们粗浅的了解过很多哲理,知晓什么是高尚、什么是卑劣,附庸风雅的喜爱文学与艺术,自诩并不是浑浑噩噩没有思想的人,但我们内心不够强大,没有足够的财富、不够天才不甘平庸,甚至说不上够幸运。
这样的人是中国民众中的普通一员,这样的人在国家机器面前只是一个数字,两千万人和十四亿人都只是一个数字。
我们可能可以做一些准备,比如改变生活习惯,定期囤积生活物品,买一个房子作为安身立命之所,或者更多的储蓄减少不必要的花费,以应对未来更高的不确定性。毕竟在这样痛苦的三个月里,很多公司还在继续裁员,有同事上个月从方舱出来,这个月在裁员名单上,我们永远不知道随时会出现什么样的厄运。
但这样真的有用吗,能够改变我们的处境吗?假如不这样,一味的对国家治理的无能表示愤怒,对人性感到失望,抑或对未来的生活感到焦虑,又有用吗,或者要更激进一些去反抗,但我们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反抗,以及反抗的对象与诉求是什么。网上也经常看到一些移民的人,站在墙外的世界指指点点,觉得简中世界很多人都天生带着一种奴性,但这就像富人说穷人这么穷都是因为不够努力一样。移民是一条高门槛的路,和城市中产一样,声量很大实际数量很少,而且移民又能真正的解决问题吗?
在不久前的牛津论坛上,项飚和桑德尔对谈,他提到“附近”的概念——关注你的周围,了解附近的人,你的父母如何生活,谁是你的邻居,谁在清扫你的街道,垃圾是如何被收集的,然后在附近、在触手可及的生活中找到意义,而不是白白做梦。我想在封城中那些相信宏大叙事的人应该多看看,坚持胜利的口号太空洞,我们需要的是更加理解周围的人在遭受什么,我们自己在遭受什么。
但即便如此,也没有人能指出,在当下,什么是有效且更好的路。我们都知道,即便上海的封控结束,我们也再也无法回到2020年以前,世界已经改变了,就像丢失的这三个月一样再也找不回。也许未来有两种人可能会增多,一是害怕不确定性、越发小心谨慎,一是珍惜当下、今朝有酒今朝醉…而生活还要继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