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当代艺术策展中有很多关于动物的问题,这里说的不是艺术家聚焦动物保护之类,而是艺术家展现人类的动物性,表达自我、他人,以及他们对生命、社会、生活的看法,有关这方面的研究也有很多。
为什么通过动物来展现?人类虽然已经自诩为地球的主宰,但仍然受着动物行为的支配,人的本性无法脱离其动物性,“衣冠禽兽”“人面兽心”统统体现出人与动物的无法切割性,鲁迅先生曾说:“骂‘不是人’是最恶毒的话语,不是人,那是什么呢?只能是畜生。”。
人与动物的关系,即人在观察、对待其他动物的方式,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。可以说,自古人与动物的关系在艺术展示中占据了很大的比例,未来,这一事实也不会改变。
人与动物的区别在哪里?一种说法是乱伦禁忌,虽然人类有不同种族的文明,但禁止他人与其近亲发生性行为——不同文明程度不同,但所有文化有一个共同的核心——母子/父女乱伦是绝对禁忌。弗洛伊德式的理论认为,人类本性有乱伦的原始欲望,但人类构建了乱伦禁忌的文化形式来遏制这一欲望。韦斯特马克虽然不同不同意弗洛伊德的理论,他指出共同长大的儿童在成年后不会产生性吸引力,但他同样认为这是人类避免乱伦而进化的,人类出于文明才甩掉了动物性。
现代社会中,人类仍然还有很多回归“动物性”的表现,比如电子支付、大数据和各种APP,重新把人类变成了有待被解放、被奴役的动物。人活在城市里面,但仿佛行尸走肉,只有一个数字的ID活着。外卖员的身体,与一辆电瓶车没有什么区别,都只是一个固定路线上的装载物。有一个活灵活现的词来形容这种状态,叫做工具人。
在女人地位低下的时候,男人欣赏女人,其审美方式与看动物也没有什么区别。只有当自我意识强盛的时候,人与动物的区别才足够分明。从这种角度来看,剥离动物性应该是一种进步。
但另一方面,哲学家巴塔耶也指出,再次回归动物性更是一种升华,他提出著名的“越界”理论:越界实际上是人的动物性的爆发,它是对社会禁忌的一种违反。巴塔耶认为,人类首先要对动物性否定,这样人才能够与动物分开。人类厌恶或者恐惧自然,是在回避动物性,回避自己的死亡,回避偶然的、不持久的东西。在此之上,人类要再次否定这种“对动物性的否定”,这是因为人类的第一次否定使自己进入了一个被奴役的状态,进入了人类的世俗社会,必须再次否定这种被奴役的状态,向动物状态回归,才能够上升到更高级的阶段。我们所认为的“文明”是一种桎梏,而再次的否定并不是回归到原始的兽性,这就是越界。这也是为什么说,艺术就是不断地越界,找回人身上的动物性。
哲学家对于“动物性”的另外一个著名概念是德勒兹的“生成-动物”,德勒兹和瓜塔里指出,过往的民间故事、巫术神话以及人类学研究提供了事实证据,表明人类存在一种普遍的、各种各样的生成-动物的倾向。比如文学作品中就有许多类似的表达,比如卡夫卡的《变形记》、麦尔维尔的《白鲸》,在这些作品中,人与动物互为解辖域化,即指把物质生产和欲望从社会压抑力量下解放出来的过程,它们表达的是小众群体,或者被压迫的、被禁止的、正在反抗中……的群体。
某种程度上,巴塔耶和德勒兹-瓜塔里的理论,都是在说人与动物的相互感知以及越界。